一血游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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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血游戲
關於莊羽的一血游戲正式開始了。
爭奪者是高二年級的鄧拙園和韋明安。
不算罕見的二男搶一女戲碼, 然而因為爭奪者的身份特殊，還是使參賭風氣盛行。一時間，押在兩人身上的賭資竟然不分伯仲, 且總金額達到驚人的七位數，這場註定不尋常的賭t局，還因為那個獵奇的女主角。
高一, 貧困生, 天才級別, 羽球國手。
寒門子弟。在中低階層的孩子們看來, 勤奮和天賦可以彌補差距，甚至造就某一段讓人矚目的傳奇。然而在這些金字塔頂端的孩子看來, 和混跡在人群裏的貓狗沒區別。
沒有錢意味著就算鬧得再過分也可以用錢打發, 沒有錢意味著就算失手毀了這人的人生, 也不用擔心被報覆。沒有錢意味著很多事情——都說過，寧願招惹窮人的孩子, 也別去招惹富人的貓狗, 足以見得轉校學生莊羽在這座金錢鑄造的學府地位多麽低下。
更糟糕的是，她本人對此不會知情。
一血組織有規定, 不可對任何組織以外的人洩密，違反者會遭到其他成員的報覆。就算沒有規定，多數知情的成員不可能告知那些被當成賭局的女生, 這樣會毀掉一場精心策劃的賭局, 誰也不希望得罪那些有錢有勢的偏執賭徒, 即便就是朝夕相處的同學。
鄧拙園對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, 同時他也勢在必得。他比韋明安先一步有了行動, 幫莊羽拉調磅數的時候，和她交談了許多, 借著討論球技，成功要到她的聯系方式。
而韋明安不甘示弱，在莊羽放學的必經之路上堵住她，並且強行送她一把天斧99。莊羽對這個手下敗將的無事殷勤有些尷尬，她舉著塑膜都沒拆的昂貴空拍，一籌莫展。
次日清晨，她便原封不動地還到A班。
莊羽來的很早，沒想到有人來的更早，鄧拙園站在A班門口似笑非笑地瞧著她。
不知為什麽，也許是鄧拙園看她的眼神並沒有韋明安那麽古怪，不明所以的莊羽還是拜托他把這球拍歸還給韋明安。她很冷，說的話也是：“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”
鄧拙園訝異她還有這麽清晰的覺悟。
莊羽沈默片刻：“我朋友告訴我的。”
“你朋友？送你球拍的那個朋友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說到這個人，莊羽才顯現柔和神色，“她說的所有話都是正確的。”
鄧拙園無聲地撇了撇嘴，心說哪有這麽邪乎，怎麽會有一個人如此料事如神呢？
莊羽是國手，那人總不會是國師吧？
“行，我幫你還給韋明安。”他很幹脆地接下這門差事，同時也在心裏給莊羽分門別類，她不物質，或者說，不是那種用錢就能打動的女生。她和她們在這一點上不同。
“不過，這算不算我幫了你一個忙？”
莊羽不想欠他人情，“那我自己還。”
“我幫你，我幫你。”鄧拙園心想她還真是不上道。一個上道的女孩就會以此邀請他吃一頓飯或看場電影。這種男女間的俗套流程他走了很多，他原本也就這麽計劃的。
他希望莊羽別那麽難搞定，如果她願意把第一次交給他，那麽看在她是令他敬重的女孩的份上，他會對她很溫柔，事後會給她許多物質上的支持。他不是要消遣她，只是想防止她被別的人消遣，他有點憐香惜玉。
“算了。”兩人在班門口爭執的時候，莊羽看到韋明安已經插著兜走過來，她錯開鄧拙園，快步上前，將拍子推到少年懷裏。
“謝謝。”生澀疏遠的，“不需要。”
她沒在早自習即將開始的教學樓裏過多停留，莊羽是不需要上文化課的，王教練也和她說過了。王教練還和她說過，除了球場她哪裏也不需要去，學校知道她有難處，在校園的教職工宿舍給她安排了一個單人間。
莊羽其實沒必要和這些人產生交集。
她自己也是這麽想的，她才拎的很清。
她往遠離兩個風雲人物的方向而去。
只留身後的韋明安和鄧拙園神色不明地對峙。前者隨意的用拍桿敲打自己的前額，而後者面色清冷地目送那位女國手的發尾。
“……怎麽，不好搞定吧？”韋明安也偏頭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“你瞧瞧她，好像並不想和我們打交道，也包括你呢。”
鄧拙園蹙了眉，沒有理會他的挑釁。
“那是因為你沒用對方法，對這種故作清高的貧苦生，單單給她物質是沒用的。”組織內的另一名男同學低聲調侃，“像她們這種窮女人，肯定更吃肥皂劇的那些劇情，什麽富少爺愛上窮女孩，我不要你的臭錢！有錢很了不起嗎？別用你的錢來羞辱我！”
此話出口，原以為兩位少爺都會一樂，沒想到還是兩張大冷臉。開玩笑的男生自討沒趣，心想，一個女人就讓這倆鬧掰了嗎？
韋明安的冷臉是因為覺得他言之有理，可他還沒覺得一個女人能有骨氣到這地步，他只覺得莊羽不要他的臭錢，是因為他給的實在太少了。而鄧拙園的冷臉，僅僅因為覺得對方說的不對，莊羽不是矯情造作的人。
她敬而遠之的態度更是印證他的猜測。
鄧拙園想，如果不是因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一血游戲，他還樂意和她交個朋友，他對他們這階級圈子以外的普通人感興趣。
這還是第一次。
總之，這場游戲註定是要見一些血的。
只是暫時還沒有到白熱化的階段。
鄧拙園有自己的方式去接近她。
莊羽一天二十四小時，除了八個小時的睡覺時間，其餘基本上都在球場。偶爾王教練帶她去別的學校打訓練賽，但大多時候是和校隊一起的行程。鄧拙園是校羽隊隊長，於公於私，都可以和優秀的外援產生交集。
鄧拙園經常和她打球，不說話的對打。
他告訴自己，他不是因為仰慕她精湛的球技，他也沒必要因為她是國手就對她太過恭謙有禮，然而每次在球場上被折服，居然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快樂。他想起自己小時候打比賽，也是和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拉練。
後來哥哥說，讓他把重心放在學習上。
拙園漸漸放棄了體育生這一條路子。
莊羽知道誰和她打是認真打，誰和她打只是為了湊個熱鬧，韋明安明顯屬於後者。趁著校訓的時候，他非要莊羽當他的陪練，還是當著王教練的面提出來的。如果在別的學校，老師不會慣著學生，可這裏是京華，年少的少爺小姐才是不會慣著老師的那個。
王教練沒說什麽，讓莊羽去陪他練。
他事後和莊羽說過別惹這個人，京華的環境魚龍混雜，等她到了國家隊就不用擔心這些了。莊羽點點頭，她感受到這所學校對她的惡意，但是王教練對她很好，除了高中聯賽的好成績，她願意教這些同齡人一些實用的對戰技巧，即便他們不一定瞧的上她。
莊羽對鄧拙園算客氣，對韋明安未必。王教練在的時候，她老老實實陪他練，等到王教練一走，她也拎著拍子溜去別的場地。別看她木著一張臉，說話直來直往的，心思真是靈活。沒一會兒就和其他人組好隊伍，留韋明安一個人幹瞪著她的背影生悶氣。
韋明安感到有些無趣，但不打算退出。
賭局還在繼續，莊羽依舊在被爭奪。
學校裏關於莊羽的喧囂漸上，兩位家世顯赫的公子哥都和她“交情不錯”，不知是因為同在一個球隊，還是因為些別的原因。等到莊羽發現自己莫名成為女生議論和排擠的對象時，已經是來到京華一個月後了。
走在路上有女生對她翻白眼，可沒學生敢明目張膽地為難她，莊羽是國手；在食堂打飯時有人會避開她排隊的窗口，可沒路人敢莫名其妙地撞她，莊羽是國手；論壇上有人拍她的照片並且發起打分挑戰，有人評價她不如某選手，說她不夠格替京華撐場面。
但這些人沒敢正大光明地舞到她面前。
原因很簡單，莊羽是學校欽點的國手。
一年前，她在川城省賽拿過青年冠軍，歷年來川城隊都是專出羽球賽手的一線隊，時刻往國家隊輸送人才。莊羽太有天賦了，只要她還拎著球拍一天，只要學校還指望她拿獎一天，就沒有人敢真的打她的主意。
然而韋明安卻非要和這位國手過不去，他冷哂：“我只忍她到高中聯賽結束，等一拿完獎，我想辦法也得把她搞到床上去！”
“不是，你幹嘛那麽非要吃到手啊？”有人不解地問，“不就是一個貧困生嗎？”
“你們還不知道啊？”有人哈哈大笑，“她把韋明安給拒了不說，還把人給送局子裏去了！前天韋明安是被他爹撈出來的！”
鄧拙園聽著聽著t就驚呆了，他還不知道莊羽幹了這麽一件大事。這些天風平浪靜，原本他還以為韋明安對她淡了興致。出於對國手的擔心，也可能這麽多天打著打著打出感情了，他在練完球之後，和她單獨聊了。
莊羽說：“其實也沒什麽。他在放學路上又把我堵住了，說要帶我去買衣服包包，我說不用，他說我上次沒接受他的球拍是嫌棄他的拍子差，說我想撈一筆大的就應該抱住他的大腿。他不讓我走，我就報警了。”
看起來倒像這個耿直的人會做的事情。
鄧拙園沈默片刻，不知該做如何反應。再過兩天就是京城高中聯賽，在那之後呢？
如果韋明安真打算把她弄到手，韋父勢必會滿足兒子的需求，那時莊羽要是反抗，等待她的又是什麽？她還能完好無恙地站在市級選拔賽的賽場上嗎？業餘的高中聯賽是小比賽，葬送她進國家隊，可就是大事了。
鄧拙園很糾結，這還是他頭一次感到有事情能如此棘手。他很想告訴她，現在情況很尷尬，需要你和我上床才能讓你免於遭受韋明安的毒手，你閉閉眼張開腿和我做吧。
然而莊羽還只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，她甚至心裏什麽覆雜的事和人都沒有，沒有京華這紛擾之地和這些百無聊賴的貴族學生。
鄧拙園想，她估計會認為是無稽之談。
他和莊羽接觸一個月有餘，一開始覺得她只是一個家境平凡到不幸的國手，他因為所謂“惜才”之心不想她被那姓韋的折騰。可接觸到現在，他仍然同第一次和她對打那樣，被一個運動員那純粹的理想而撼動。
鄧拙園不願意承認對她有特殊的感情。他想，或許只是因為慕強和獵奇，又或許只是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，沒有把他當成受人追捧的風雲人物，只是簡單的球友而已。
在聯賽結束前一天，鄧拙園還是把莊羽約到校外的霍展體育場打了半天。說是打球也就是隨便拉練，讓選手在賽間找找球感。
打累了，兩個人邊喝水邊站著拉伸，看著旁邊場的兩個新手叔叔打球，莊羽的臉上沒有鄙夷，依舊是認真地觀賞著球的軌跡。
“……其實，我以前也想過打職業。”鄧拙園是因為她對待弱者也一視同仁的態度而敞開心扉，“你這種童子功國手，肯定覺得校隊裏的人都弱爆了吧，如果不是我們在京華上學，你估計都懶得搭理我和韋明安。現在想想，就算我當初真的打下去，也未必能像你打的那麽好，畢竟我也沒有懈怠。”
這麽多年他一直不敢懈怠自己的球技。
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，自己還有一個不切實際的羽球夢。人分三六九等，運動員在其餘人眼裏是光芒萬丈的職業，然而在他們眼裏，卻是祛了媚的討生計的普通人而已。
同樣要被資本操控，為廣告代言左右。
莊羽用左手一下下捏著水瓶，沈默片刻才道：“其實我知道你，三年前的國家少年錦標賽，你是男單冠軍，我對你有印象，因為你反手打的很好。我教練還評價過你。”
“他說你是有天賦的，但是家長沒有讓你繼續走下去的想法，他說你們家不缺錢。我不比你強，如果你當年能在京省隊訓練，現在估計……已經在國家隊打公開賽了。”
莊羽說：“我認出了你，但是和印象裏的不太一樣。你肯定對我沒有印象，那時候我還是第一次打比賽，媽媽帶著我到京城。但是也沒有取得好成績。我那時候還以為你會繼續打下去，後來教練和我說，沒有。”
鄧拙園突然擡手，站起來，背過身去。
莊羽無意觸及他的傷心事，然而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。她見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，她也是因為這個才願意和他產生交集。
莊羽低頭，扣了扣手指關節上的薄繭，又說：“我羨慕你們能讀書，一樣的。我爸沒想到讓我讀書找出路，要不是鎮上的教練看我有天賦收下我，我早就出去打工掙我弟的學費了。我看的出學校裏的人不待見我，我也不需要你們待見。對了，有人說，我可能在被你們男生拿來打賭，這件事情……”
“你應該沒有參與在裏面吧？”
鄧拙園張了張嘴，隨即僵硬地闔上。
他幹笑兩聲，“……沒有。”
.
鄧拙園還是在比賽結束後做出那件事。
那件讓莊羽會感到很痛苦的事情。
單向透物的玻璃，一面是教室，另一面是一血游戲的那些成員。鄧拙園當著韋明安的面拿到了第一次，規則是不能戴，因為其他顏色會混淆初血的沁紅。鄧拙園自覺不是好人，然而以往都是女方自願，只有這一次是遭到了抵抗。偏偏這個人還是……莊羽。
“鄧拙園……鄧拙園！不要……”
“把腿張開……莊羽……聽話些……”
鄧拙園悲哀地心想，她最好恨他，恨到足夠把那個拎著球拍站在賽場的小孩徹底遺忘。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他了，這些年，他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，紙醉而金迷的、無法回頭的。他不是背棄曾經有夢想的自己。
他是根本沒有獲得過。
那天之後他不敢再去學校。
更不敢再次面對傷痕累累的莊羽。
等他得知她因意外懷孕而中途退出選拔賽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。鄧拙園無措，他明明記得給過她避孕藥，然而他沒有看著她吃下去，他只是在完事後逃一樣離去。
他想到韋明安。
他去找韋明安。
“哈哈哈哈，你是認真的嗎，拙園？”韋明安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，“她都惹我惹到這個份上了，我怎麽可能讓她安然無恙地進入國家隊？我那天就沒讓她吃那顆藥！”
“是，我把她關起來了，對於一個女人而言，折磨她，遠比毀掉她有意思！”
“……她哪裏惹到你了？”鄧拙園呼吸急促起來，“她不過是拒絕你的兩次禮物，你至於非要毀了她的前途嗎？你是不知道她在這條賽道上付出了多少，她可是……”
“國手？”韋明安滿不在乎地擺擺手，覺得他說的話好笑，興致盎然勾起唇角。“國手很了不起嗎？花錢就能雇來陪我打，也只有這女的不識擡舉，明明我只是看她衣服破想給她買兩件，她居然說我性騷擾？”
“不是所有人都要接受你的施舍！”
“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接受你的。”韋明安依舊是那個半邊臉笑的姿態，“你以為你對她的特別我沒看到？你不會真覺得一個貧民窟女孩就能動搖咱倆之間的關系吧？”
“你拿無辜人當做鞏固我們關系的犧牲品？你這樣又算什麽？”拙園死死揪住他衣領，“所以你就在我走後把她搞懷孕？”
“啊哈……不……不……”韋明安微弱地辯解，緩緩舉高雙手，笑容頑劣。
“鄧拙園。”他說，“那是你的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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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莊羽的一血游戲正式開始了。
爭奪者是高二年級的鄧拙園和韋明安。
不算罕見的二男搶一女戲碼, 然而因為爭奪者的身份特殊，還是使參賭風氣盛行。一時間，押在兩人身上的賭資竟然不分伯仲, 且總金額達到驚人的七位數，這場註定不尋常的賭t局，還因為那個獵奇的女主角。
高一, 貧困生, 天才級別, 羽球國手。
寒門子弟。在中低階層的孩子們看來, 勤奮和天賦可以彌補差距，甚至造就某一段讓人矚目的傳奇。然而在這些金字塔頂端的孩子看來, 和混跡在人群裏的貓狗沒區別。
沒有錢意味著就算鬧得再過分也可以用錢打發, 沒有錢意味著就算失手毀了這人的人生, 也不用擔心被報覆。沒有錢意味著很多事情——都說過，寧願招惹窮人的孩子, 也別去招惹富人的貓狗, 足以見得轉校學生莊羽在這座金錢鑄造的學府地位多麽低下。
更糟糕的是，她本人對此不會知情。
一血組織有規定, 不可對任何組織以外的人洩密，違反者會遭到其他成員的報覆。就算沒有規定，多數知情的成員不可能告知那些被當成賭局的女生, 這樣會毀掉一場精心策劃的賭局, 誰也不希望得罪那些有錢有勢的偏執賭徒, 即便就是朝夕相處的同學。
鄧拙園對自己的魅力深信不疑, 同時他也勢在必得。他比韋明安先一步有了行動, 幫莊羽拉調磅數的時候，和她交談了許多, 借著討論球技，成功要到她的聯系方式。
而韋明安不甘示弱，在莊羽放學的必經之路上堵住她，並且強行送她一把天斧99。莊羽對這個手下敗將的無事殷勤有些尷尬，她舉著塑膜都沒拆的昂貴空拍，一籌莫展。
次日清晨，她便原封不動地還到A班。
莊羽來的很早，沒想到有人來的更早，鄧拙園站在A班門口似笑非笑地瞧著她。
不知為什麽，也許是鄧拙園看她的眼神並沒有韋明安那麽古怪，不明所以的莊羽還是拜托他把這球拍歸還給韋明安。她很冷，說的話也是：“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”
鄧拙園訝異她還有這麽清晰的覺悟。
莊羽沈默片刻：“我朋友告訴我的。”
“你朋友？送你球拍的那個朋友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說到這個人，莊羽才顯現柔和神色，“她說的所有話都是正確的。”
鄧拙園無聲地撇了撇嘴，心說哪有這麽邪乎，怎麽會有一個人如此料事如神呢？
莊羽是國手，那人總不會是國師吧？
“行，我幫你還給韋明安。”他很幹脆地接下這門差事，同時也在心裏給莊羽分門別類，她不物質，或者說，不是那種用錢就能打動的女生。她和她們在這一點上不同。
“不過，這算不算我幫了你一個忙？”
莊羽不想欠他人情，“那我自己還。”
“我幫你，我幫你。”鄧拙園心想她還真是不上道。一個上道的女孩就會以此邀請他吃一頓飯或看場電影。這種男女間的俗套流程他走了很多，他原本也就這麽計劃的。
他希望莊羽別那麽難搞定，如果她願意把第一次交給他，那麽看在她是令他敬重的女孩的份上，他會對她很溫柔，事後會給她許多物質上的支持。他不是要消遣她，只是想防止她被別的人消遣，他有點憐香惜玉。
“算了。”兩人在班門口爭執的時候，莊羽看到韋明安已經插著兜走過來，她錯開鄧拙園，快步上前，將拍子推到少年懷裏。
“謝謝。”生澀疏遠的，“不需要。”
她沒在早自習即將開始的教學樓裏過多停留，莊羽是不需要上文化課的，王教練也和她說過了。王教練還和她說過，除了球場她哪裏也不需要去，學校知道她有難處，在校園的教職工宿舍給她安排了一個單人間。
莊羽其實沒必要和這些人產生交集。
她自己也是這麽想的，她才拎的很清。
她往遠離兩個風雲人物的方向而去。
只留身後的韋明安和鄧拙園神色不明地對峙。前者隨意的用拍桿敲打自己的前額，而後者面色清冷地目送那位女國手的發尾。
“……怎麽，不好搞定吧？”韋明安也偏頭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“你瞧瞧她，好像並不想和我們打交道，也包括你呢。”
鄧拙園蹙了眉，沒有理會他的挑釁。
“那是因為你沒用對方法，對這種故作清高的貧苦生，單單給她物質是沒用的。”組織內的另一名男同學低聲調侃，“像她們這種窮女人，肯定更吃肥皂劇的那些劇情，什麽富少爺愛上窮女孩，我不要你的臭錢！有錢很了不起嗎？別用你的錢來羞辱我！”
此話出口，原以為兩位少爺都會一樂，沒想到還是兩張大冷臉。開玩笑的男生自討沒趣，心想，一個女人就讓這倆鬧掰了嗎？
韋明安的冷臉是因為覺得他言之有理，可他還沒覺得一個女人能有骨氣到這地步，他只覺得莊羽不要他的臭錢，是因為他給的實在太少了。而鄧拙園的冷臉，僅僅因為覺得對方說的不對，莊羽不是矯情造作的人。
她敬而遠之的態度更是印證他的猜測。
鄧拙園想，如果不是因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一血游戲，他還樂意和她交個朋友，他對他們這階級圈子以外的普通人感興趣。
這還是第一次。
總之，這場游戲註定是要見一些血的。
只是暫時還沒有到白熱化的階段。
鄧拙園有自己的方式去接近她。
莊羽一天二十四小時，除了八個小時的睡覺時間，其餘基本上都在球場。偶爾王教練帶她去別的學校打訓練賽，但大多時候是和校隊一起的行程。鄧拙園是校羽隊隊長，於公於私，都可以和優秀的外援產生交集。
鄧拙園經常和她打球，不說話的對打。
他告訴自己，他不是因為仰慕她精湛的球技，他也沒必要因為她是國手就對她太過恭謙有禮，然而每次在球場上被折服，居然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快樂。他想起自己小時候打比賽，也是和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拉練。
後來哥哥說，讓他把重心放在學習上。
拙園漸漸放棄了體育生這一條路子。
莊羽知道誰和她打是認真打，誰和她打只是為了湊個熱鬧，韋明安明顯屬於後者。趁著校訓的時候，他非要莊羽當他的陪練，還是當著王教練的面提出來的。如果在別的學校，老師不會慣著學生，可這裏是京華，年少的少爺小姐才是不會慣著老師的那個。
王教練沒說什麽，讓莊羽去陪他練。
他事後和莊羽說過別惹這個人，京華的環境魚龍混雜，等她到了國家隊就不用擔心這些了。莊羽點點頭，她感受到這所學校對她的惡意，但是王教練對她很好，除了高中聯賽的好成績，她願意教這些同齡人一些實用的對戰技巧，即便他們不一定瞧的上她。
莊羽對鄧拙園算客氣，對韋明安未必。王教練在的時候，她老老實實陪他練，等到王教練一走，她也拎著拍子溜去別的場地。別看她木著一張臉，說話直來直往的，心思真是靈活。沒一會兒就和其他人組好隊伍，留韋明安一個人幹瞪著她的背影生悶氣。
韋明安感到有些無趣，但不打算退出。
賭局還在繼續，莊羽依舊在被爭奪。
學校裏關於莊羽的喧囂漸上，兩位家世顯赫的公子哥都和她“交情不錯”，不知是因為同在一個球隊，還是因為些別的原因。等到莊羽發現自己莫名成為女生議論和排擠的對象時，已經是來到京華一個月後了。
走在路上有女生對她翻白眼，可沒學生敢明目張膽地為難她，莊羽是國手；在食堂打飯時有人會避開她排隊的窗口，可沒路人敢莫名其妙地撞她，莊羽是國手；論壇上有人拍她的照片並且發起打分挑戰，有人評價她不如某選手，說她不夠格替京華撐場面。
但這些人沒敢正大光明地舞到她面前。
原因很簡單，莊羽是學校欽點的國手。
一年前，她在川城省賽拿過青年冠軍，歷年來川城隊都是專出羽球賽手的一線隊，時刻往國家隊輸送人才。莊羽太有天賦了，只要她還拎著球拍一天，只要學校還指望她拿獎一天，就沒有人敢真的打她的主意。
然而韋明安卻非要和這位國手過不去，他冷哂：“我只忍她到高中聯賽結束，等一拿完獎，我想辦法也得把她搞到床上去！”
“不是，你幹嘛那麽非要吃到手啊？”有人不解地問，“不就是一個貧困生嗎？”
“你們還不知道啊？”有人哈哈大笑，“她把韋明安給拒了不說，還把人給送局子裏去了！前天韋明安是被他爹撈出來的！”
鄧拙園聽著聽著t就驚呆了，他還不知道莊羽幹了這麽一件大事。這些天風平浪靜，原本他還以為韋明安對她淡了興致。出於對國手的擔心，也可能這麽多天打著打著打出感情了，他在練完球之後，和她單獨聊了。
莊羽說：“其實也沒什麽。他在放學路上又把我堵住了，說要帶我去買衣服包包，我說不用，他說我上次沒接受他的球拍是嫌棄他的拍子差，說我想撈一筆大的就應該抱住他的大腿。他不讓我走，我就報警了。”
看起來倒像這個耿直的人會做的事情。
鄧拙園沈默片刻，不知該做如何反應。再過兩天就是京城高中聯賽，在那之後呢？
如果韋明安真打算把她弄到手，韋父勢必會滿足兒子的需求，那時莊羽要是反抗，等待她的又是什麽？她還能完好無恙地站在市級選拔賽的賽場上嗎？業餘的高中聯賽是小比賽，葬送她進國家隊，可就是大事了。
鄧拙園很糾結，這還是他頭一次感到有事情能如此棘手。他很想告訴她，現在情況很尷尬，需要你和我上床才能讓你免於遭受韋明安的毒手，你閉閉眼張開腿和我做吧。
然而莊羽還只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，她甚至心裏什麽覆雜的事和人都沒有，沒有京華這紛擾之地和這些百無聊賴的貴族學生。
鄧拙園想，她估計會認為是無稽之談。
他和莊羽接觸一個月有餘，一開始覺得她只是一個家境平凡到不幸的國手，他因為所謂“惜才”之心不想她被那姓韋的折騰。可接觸到現在，他仍然同第一次和她對打那樣，被一個運動員那純粹的理想而撼動。
鄧拙園不願意承認對她有特殊的感情。他想，或許只是因為慕強和獵奇，又或許只是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，沒有把他當成受人追捧的風雲人物，只是簡單的球友而已。
在聯賽結束前一天，鄧拙園還是把莊羽約到校外的霍展體育場打了半天。說是打球也就是隨便拉練，讓選手在賽間找找球感。
打累了，兩個人邊喝水邊站著拉伸，看著旁邊場的兩個新手叔叔打球，莊羽的臉上沒有鄙夷，依舊是認真地觀賞著球的軌跡。
“……其實，我以前也想過打職業。”鄧拙園是因為她對待弱者也一視同仁的態度而敞開心扉，“你這種童子功國手，肯定覺得校隊裏的人都弱爆了吧，如果不是我們在京華上學，你估計都懶得搭理我和韋明安。現在想想，就算我當初真的打下去，也未必能像你打的那麽好，畢竟我也沒有懈怠。”
這麽多年他一直不敢懈怠自己的球技。
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，自己還有一個不切實際的羽球夢。人分三六九等，運動員在其餘人眼裏是光芒萬丈的職業，然而在他們眼裏，卻是祛了媚的討生計的普通人而已。
同樣要被資本操控，為廣告代言左右。
莊羽用左手一下下捏著水瓶，沈默片刻才道：“其實我知道你，三年前的國家少年錦標賽，你是男單冠軍，我對你有印象，因為你反手打的很好。我教練還評價過你。”
“他說你是有天賦的，但是家長沒有讓你繼續走下去的想法，他說你們家不缺錢。我不比你強，如果你當年能在京省隊訓練，現在估計……已經在國家隊打公開賽了。”
莊羽說：“我認出了你，但是和印象裏的不太一樣。你肯定對我沒有印象，那時候我還是第一次打比賽，媽媽帶著我到京城。但是也沒有取得好成績。我那時候還以為你會繼續打下去，後來教練和我說，沒有。”
鄧拙園突然擡手，站起來，背過身去。
莊羽無意觸及他的傷心事，然而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。她見他第一眼就認出來了，她也是因為這個才願意和他產生交集。
莊羽低頭，扣了扣手指關節上的薄繭，又說：“我羨慕你們能讀書，一樣的。我爸沒想到讓我讀書找出路，要不是鎮上的教練看我有天賦收下我，我早就出去打工掙我弟的學費了。我看的出學校裏的人不待見我，我也不需要你們待見。對了，有人說，我可能在被你們男生拿來打賭，這件事情……”
“你應該沒有參與在裏面吧？”
鄧拙園張了張嘴，隨即僵硬地闔上。
他幹笑兩聲，“……沒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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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拙園還是在比賽結束後做出那件事。
那件讓莊羽會感到很痛苦的事情。
單向透物的玻璃，一面是教室，另一面是一血游戲的那些成員。鄧拙園當著韋明安的面拿到了第一次，規則是不能戴，因為其他顏色會混淆初血的沁紅。鄧拙園自覺不是好人，然而以往都是女方自願，只有這一次是遭到了抵抗。偏偏這個人還是……莊羽。
“鄧拙園……鄧拙園！不要……”
“把腿張開……莊羽……聽話些……”
鄧拙園悲哀地心想，她最好恨他，恨到足夠把那個拎著球拍站在賽場的小孩徹底遺忘。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他了，這些年，他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，紙醉而金迷的、無法回頭的。他不是背棄曾經有夢想的自己。
他是根本沒有獲得過。
那天之後他不敢再去學校。
更不敢再次面對傷痕累累的莊羽。
等他得知她因意外懷孕而中途退出選拔賽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。鄧拙園無措，他明明記得給過她避孕藥，然而他沒有看著她吃下去，他只是在完事後逃一樣離去。
他想到韋明安。
他去找韋明安。
“哈哈哈哈，你是認真的嗎，拙園？”韋明安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，“她都惹我惹到這個份上了，我怎麽可能讓她安然無恙地進入國家隊？我那天就沒讓她吃那顆藥！”
“是，我把她關起來了，對於一個女人而言，折磨她，遠比毀掉她有意思！”
“……她哪裏惹到你了？”鄧拙園呼吸急促起來，“她不過是拒絕你的兩次禮物，你至於非要毀了她的前途嗎？你是不知道她在這條賽道上付出了多少，她可是……”
“國手？”韋明安滿不在乎地擺擺手，覺得他說的話好笑，興致盎然勾起唇角。“國手很了不起嗎？花錢就能雇來陪我打，也只有這女的不識擡舉，明明我只是看她衣服破想給她買兩件，她居然說我性騷擾？”
“不是所有人都要接受你的施舍！”
“也不是所有人都要接受你的。”韋明安依舊是那個半邊臉笑的姿態，“你以為你對她的特別我沒看到？你不會真覺得一個貧民窟女孩就能動搖咱倆之間的關系吧？”
“你拿無辜人當做鞏固我們關系的犧牲品？你這樣又算什麽？”拙園死死揪住他衣領，“所以你就在我走後把她搞懷孕？”
“啊哈……不……不……”韋明安微弱地辯解，緩緩舉高雙手，笑容頑劣。
“鄧拙園。”他說，“那是你的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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